第２章「理想和现实的差异」（5/8）

亚尔斯轻轻地甩了几下手，从忒丝菲娅手里挣出来，但忒丝菲娅似乎握得非常力，那手完全纹风不动。

亚尔斯求救地视线转向观众席的一角。尽管他并不抱太大期待，但忒丝菲娅问的问题，不是他能擅自回答的。因为从结果上来说，揭晓这项技术的个中奥秘，将有可能导致忒丝菲娅追问起自己的排名。理长似乎察觉了亚尔斯的难处，于是一脸没地在众人面前现身，并且很不自然地拍手称赞。

忒丝菲娅和艾莉丝的视线，自然被夸张地拍着手的理长吸引过去。

「「理长!!」」

理长停止拍手，轻轻松松地翻越护栏，从三层楼高的观战席上一跃而下。在降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，她的下降之势顿时缓和下来，像是飘浮一地完着陆。

「不愧是斐培尔家的大小姐，可真是让我欣赏到了一场高水准的模拟战。」

虽说希丝缇目前是学院的理长，但她的经历对以魔法师为目标的人来说，完全就是憧憬的对象。是亚尔斯捉摸不透忽然现身的理长，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。

希丝缇理长无视亚尔斯的诧异眼神，走向了众人，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「给我处理吧」。

「身为新生却能掌握高阶魔法，真是了不得呢。」

「……谢谢您的夸奖。是理长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啊？」

忒丝菲娅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。清楚自己输掉比试的忒丝菲娅，脸色起初变得非常难看，但是并没有维持多久。毕竟自己的身手获得了前无双魔法师的赞，也难怪少女的表情会一下就转为欢欣鼓舞。

「因为亚尔斯拜托我整座训练场借给他，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地跑来观战啦。」

「————!!理长！」

理长随口就出背后的缘由，让亚尔斯瞬间也惊慌了起来。两名少女的视线这下全都集中到了亚尔斯身上，另外包含了一熟女的视线。

「亚尔斯·雷金是吧？你究竟是何方神圣？居然能轻而易举地本小姐的冰柱巨剑一刀两断……」

「这程度的情，对他来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吧。我之所以会前来观战，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。」

理长笑容满面地对忒丝菲娅说。亚尔斯在接收到理长方才视线里的讯息后，便决定目前的局面完全给她处理。真要说起来，隐藏排名的指示是来自学院的要求，亚尔斯本人其实并没有特别坚持保密。他在乎能否保障自己的时间不受干扰。

但是亚尔斯在她们的对话里，感受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
「理长，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!?」

忒丝菲娅立刻切入问题的核心，而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的艾莉丝，也抱着同的法。这是两人的共同疑问。

「哎呀，是直接让你们看这个会比较快吧。」

理长转向亚尔斯，从怀里掏出一枚卡片。

「那是特许证吗？」

「没错，这是军方今天早上送来的，说是要转给亚尔斯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最先察觉到那张卡片是什么的艾莉丝，向理长提出一个不问自明的问题。而在理长给出一个明摆着的答案时，两人都对「军方」这个词汇的出现感到有些不解。

然而，亚尔斯已大致猜到理长的意图。因此即使理长在特许证递过来的瞬间，刻意手指按在卡片上记载「级别·排名」的项目上，亚尔斯也没有特别感到惊讶。

「「————!!」」

一纯粹的魔力之光自特许证中透了出来，宛若晶萤幕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出现。以立体影像出现的薄薄萤幕上，显示着「1／119550」这一个无机质的个位数数字。

「骗人的吧!!」

「————!!」

忒丝菲娅忍不住激动大叫；艾莉丝则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
「你们懂了吗？」

「……哎！……咦，这家伙是……但是……」

忒丝菲娅有脸朝着理长，颤抖的手指则指着亚尔斯。在有十万人以上的魔法师群体里，个位数魔法师是仅有九人的存在。而亚尔斯位居九大魔法师之首，也就是说，他是君临于所有现存魔法师的顶点存在。忒丝菲娅会语不成句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说的话，也是理所当然的。

「呵呵……你的反应真是有趣呢。我自己在看他的简历时也很吃惊。他所立下的那些功绩也很了不得喔。」

希丝缇表面上表现得相当朗，但她其实光是起亚尔斯的经历，心情便会感到无比沉重。从她的立场来看，很容易便能理解亚尔斯身上肩负的重担和孤独。那肯定是无数令人为之揪心的严酷试炼。

「欸，可是他明明就跟我们同年……」

忒丝菲娅的手指依旧指着亚尔斯的脸。一般说来，魔法的正式学习要等到进入学院以后才始。当然，像忒丝菲娅之流的菁英贵族是一小部分的例外。至于亚尔斯则是完全超出这的框架，堪称例外中的例外。不过，在正常情况下，魔法师的真正才能要花结果，再怎么快也要等到毕业之后。

因此怎么可能会有九大魔法师和自己同龄——忒丝菲娅的表情传达着这的弦外之音。

然而，实就是，特许证显示出了具有压倒存在感的数字【1】，就连理长也在一旁背书佐证，忒丝菲娅根本没有怀疑现实的余地。相对于震惊过度，以致于讲话支离破碎的忒丝菲娅，艾莉丝稍微恢复了冷静。尽管亚尔斯没有拿排名来炫耀的意思，但他是有些疑惑地口问：

「艾莉丝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呢。」

「……哎，是的！请问怎么了吗？」

艾莉丝吓了一大跳，反应里掺杂着敬意。迄今平易近人的说话方式，仿佛消失到了九霄云外。

「拜托你别这么拘谨好吗？这我反而会很困扰。」

「……嗯、嗯。」

感到害羞的艾莉丝，表情立刻稍微放松了下来，但看起来是有些僵硬。

「亚尔斯是例外一般的存在哟。我不清楚你们这次是为了什么发生争执，但他是站在一线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人……所以在价值观上，可能和你们存在着相当大的歧异。」

听理长这么一说，忒丝菲娅一脸狐疑地直盯着亚尔斯瞧。

她向亚尔斯的视线，仿佛是在怀疑情是否真是此。她之所以这态度对待排名比理长要高的亚尔斯，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亚尔斯直到方才为止，都是自己可恨的对手而已。亚尔斯无视表现出这态度的忒丝菲娅，口询问理长：

「话说回来，吩咐我隐藏排名的人，不就是理长您吗？」

「我改变主意了。我觉得告诉她们两个也不打紧。这或许也是某缘分嘛。」

亚尔斯追究原因的问题，就这被理长打发了过去——以连心血来潮都算不上的歪理。

「你们两个也别泄漏给其他学生或老师喔。我可不对学院的学生做出处罚。」

「……知了。」

「我明白了。」

尽管理长的话里带有微妙的威吓之意，不过忒丝菲娅是以一副仍未释怀的模答应；艾莉丝则是立刻机械似地点头回应。取得两人承诺的理长继续说：

「亚尔斯，你是为了什么从研究？」

理长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，是她的口吻听起来像是早已知答案。她似乎是特意让亚尔斯自己说出口，目的在于让两名少女听到他的答案。

「因为我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。」

「「……!!」」

两名少女都一脸茫然；理长则以一副「我就知是这」的表情叹了口气。亚尔斯的功绩和年龄，完全不成比例，理长当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。

现代社会对成年人的定义是年满十六岁，而亚尔斯目前正好就是十六岁。在一般情况下，魔法师要从学院毕业之后，才会被认定能独当一面。换句话说，亚尔斯在世人定义为尚未成年的年纪里，就已经被扔到魔物横行的外界去了无数次。再也没有比这更异常的情了。

军方高层最优先考虑的，永远是何从魔物手中保卫生存区域和收复失土。因此战斗力高强的魔法师自然不可能遭到闲置。自幼便受军教育长大的亚尔斯，有着无比卓越的魔法资质，因此立刻被军方投入实战之中。

这些举措的结果，便是此惊人的功绩。亚尔斯会在前些日子提出退役申请，在希丝缇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情。而在军方对国立二魔法学院下达通知，要求校方让亚尔斯入学就读的同时，理长其实也从别的隐密管收到了完全相反的意旨。那些家伙嘴巴上挂着「为了人类」这冠冕堂皇的理由，但说到底是要让亚尔斯回归战场。希丝缇当时听了都忍不住气愤地拍桌。

学院明明为了减轻前线魔法师的负担，不断培育出优秀的后继人才，然而军方高层的那些老顽固，却倚赖一名过于优秀的魔法师。当然，由于有亚尔斯存在的关系，学院学生被派往危险地区的机会减少，魔法师的阵亡人数随之锐减也是不争的实。每一思及此，希丝缇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排遣的复杂情绪。

希丝缇能够理解亚尔斯的心愿。这位聪明绝顶的新生所计划的情，连大人都会为之汗颜。

因此对于军方强烈要求亚尔斯回归的指示，希丝缇决定暂时不予理会，径自贴到亚尔斯耳边说起悄悄话来。她伸手从后头一搂住亚尔斯，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。因为这幅看起来有些挑逗的景象，是由希丝缇单方面促成，所以亚尔斯对她的无心之举并没有多什么。尽管希丝缇甜的轻声呢喃就在自己耳边响起，但亚尔斯对此漠不关心，是眼睛转向她而已。而忒丝菲娅和艾莉丝，自然也没勇气打扰九大魔法师之间的悄悄话（主要是出自对希丝缇的敬意）。希丝缇低声对亚尔斯说：

「那么除了魔法研究以外，你要是能让她们两人成长起来，岂不是也能减轻负担吗？」

亚尔斯露出苦笑。因为他察觉到这才是理长向两人揭示排名的真正理由。当然，希丝缇也有她的盘算。就算这两名少女有着非凡的潜力，终究也无法替代亚尔斯的角色。既然军方不可能放弃要求亚尔斯回归前线，那么让亚尔斯培育出和自己存有羁绊的对象，便不失为一件好。这或许能让亚尔斯找到战斗的意义，哪怕有一丁点儿也好。

希丝缇会对亚尔斯的境遇此感同身受有其理由。那是希丝缇待在军队时……大约是八年前的往。当时她曾经和幼年的亚尔斯见过面。

是亚尔斯本人似乎对当时的情没有印象，因此希丝缇也没打算刻意对现在的亚尔斯提起。因为对他来说，那件应该不是什么好的记忆。

亚尔斯瞥了忒丝菲娅和艾莉丝一眼。在整座魔法学院里，她们的才能或许确实称得上是出类拔萃。纵使以即将晋升为正式魔法师的三年级学生为对手，她们就算无法取胜，应该也至少有放手一搏的实力。可是……

「没办法，她们两个没办法减轻我的负担。」

「你这句话的前提是，建立在她们过着普通的学院生活，并就此普通地毕业对吧？」

「…………您打算要我做什么？」

亚尔斯觉得不管那是什么的提议，从结果上来说都会削减自己研究魔法的宝贵时间，但他是决定听一下理长的答案。尽管微乎其微，不过亚尔斯从理长的话里感受到了那么一点可能，她的提议或许对自己的计划会有帮助。

「果你能她们训练到足以参与实战的水平……」

「不可能。我没有这教人的本。」

这句话绝非自谦。亚尔斯打从出生以来，从未做过指导别人之类的情。可是理长似乎并不这么认为。

「没问题的。你在战斗技术方面的造诣，可说无人能出其右。」

伴随着一阵甜的香气，理长的迷人双更进一步地贴近亚尔斯的耳边，搂住他的手臂也稍稍加重了力。

看着这一幕的忒丝菲娅和艾莉丝，感受到了某难以言喻的悖德感，脸上都微微泛出红晕。理长完全没有强迫亚尔斯应允，但是在她的话语里有着不容拒绝的意思。

「果是在研究的空档时间的话。」

亚尔斯得勉强让步。自己要是无视掌握这座学院实权的理长意旨，很有可能演变成比现在更加浪费宝贵时间的局面。而且也有可能意外地没什么麻烦……亚尔斯一厢情愿地。艾莉丝姑且不说，但从忒丝菲娅的格来看，她应该不是那会老实向别人求教的家伙。

「我就知你会答应。」

希丝缇松紧搂着亚尔斯的手。一明确的上下关系，就在两人方才的一阵你来我往里被确立了起来，至少亚尔斯待在学院的期间都会是此。这就是所谓的「姜是老的辣」。亚尔斯觉得在讨价价这件上，理长终究比自己技高一筹。托希丝缇理长的「福」，亚尔斯在决斗前和忒丝菲娅讲定的条件——「再也不要干预自己的情」形同废了。

「那我可以离了吗？」

心头涌起一丝挫败感的亚尔斯，要尽快逃离现场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再这折腾下去，可能会遇上浪费更多时间的情。

「那就先这吧。」

「……『就先这』是吗？」

亚尔斯在理长的话里嗅到了更多麻烦的味，但在卷起的宣传手册归给希丝缇后，他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训练场的出口离。

当他从忒丝菲娅及艾莉丝的身旁走过时，两人都以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他。忒丝菲娅微微张嘴，一副言又止的子，不过最后并没有发出声来。而她嘴里的话语，就这被抛向了虚空之中。尽管声音细微，但是传进了理长耳里。

「那家伙居然是首席魔法师，这世界真是要完蛋了啊。」

忒丝菲娅自言自语地嘟囔。这句话是在指责亚尔斯为了图自己轻松，而从前线退下的行为。在忒丝菲娅眼中看来，这是不可饶恕的怠忽职守。

——下一瞬间，忒丝菲娅娇小的身躯猛然哆嗦了一下。因为有一股冰冷的杀气朝她直扑而来。发出这股杀气的人是希丝缇。被冠上「魔女」之名的前无双魔法师……正以她的部分力量威吓着新生。

亚尔斯在走离两人的途中，也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杀气余波。虽然他在心里嘀咕理长也太没个大人了，但并没有停下脚步。

留在现场的两名少女，不仅仅是忒丝菲娅，艾莉丝同也感到背脊阵阵发凉。两人甚至没办法直视理长的脸。忒丝菲娅本能地理解到，自己肯定是触碰到了理长的逆鳞，是她完全不晓得原因是什么。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，强烈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

「他也有很多不容易的地方喔。」

希丝缇在轻轻叹了口气后，自己打破了这股压抑的空气。她略带苦笑地向忒丝菲娅她们说：

「果你们打算跻身顶尖魔法师的行列，就得去向他低头求教。我已经跟他谈好了，你们就不客气地去好好钻研魔法吧。」

「「————!!」」

尽管是意外的惊喜，忒丝菲娅却无法坦率地感到高兴。因为她对亚尔斯的强大没有什么切实的感觉。就以方才的杀气来说，忒丝菲娅认为和亚尔斯相比，理长要来得厉害许多。

然而艾莉丝的反应则是……

「咦！真的可以吗？」

「——!!艾莉丝，要教我们的可是那家伙喔？」

「这不是很棒吗？能得到最强魔法师的指导，学生有我们两个而已呢。」

从常识的角度来看，获得君临于魔法师顶点之存在直接指导，完全是做梦都不到的好。毕竟就连要获得二位数魔法师的指导，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情。除非自己本身也隶属于军队，并且拥有足以与二位数魔法师抗衡的实力，否则连能不能认识对方都是个问题。

「话是这说没错……」

是在忒丝菲娅的内心深处，仍有一个角落无法接受现实。朝着魔法师之路迈进的她，立志取得一个不辱贵族之名的排名。尽管她并没有妄能名列九大魔法师之林，不过也订定了一个目标，希望能挤进二位数前后的排名。

理长的提议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，但她始终无法释怀。尽管亚尔斯是九大魔法师，但自己先前可是他骂得狗血淋头。在这情况下，忒丝菲娅即使在情绪上退让百步……不，两、三步，也依然无法象自己和亚尔斯能成为师徒关系。

「我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喔。不过，你们要是能得到他的指导，肯定会有不少的收获。」

看到忒丝菲娅那容易猜透的表情，希丝缇仿佛导小朋友般口说。

「难就不能由理长您来教我们吗？」

忒丝菲娅毅然决然地提出请求，让人明显感受到这才是她最要的结果。当然，由于希丝缇身负理长的要职，因此忒丝菲娅也不是真心以为这是有可能实现的情。是就算有理长的叮嘱，要忒丝菲娅向同为学生的亚尔斯请益，她也实在拉不下那张脸。

「你们别看我这，我可是有很多要忙的喔。而且我要是答应你的要求，那岂不是变成对你们特别待遇了吗？」

「您说的……是呢。」

认清实的忒丝菲娅，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◇　◇　◇

回到自己房间的亚尔斯，立刻埋首于资料之中。为了弥补浪费掉的时间，他打算专心致志于研究上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。大概是理长要求自己教导那两个人战斗方法的缘故吧。实上，亚尔斯对这项提议实在是兴趣缺缺。不仅此，他甚至已经感到一阵麻烦了。他认为就算自己真的对两人展指导，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们的东西。果要培育出能在实战里派上场的魔法师，和魔物实际战是最有效率的方法。毕竟亚尔斯本人就是这一路累积经验过来的。

不管是能使何等强力魔法的魔法师，在实际面对异形魔物时，束手无策地惨遭蹂躏的案例不在少数，甚至称得上是常有的。魔法师的人数虽然相当庞大，但首次参与实战便能无所畏惧、悍不畏死的魔法师，大约占全体人数的一半。

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，会妨碍魔法施展的情感。魔法师必须时刻保持冷静。不管身处多么绝望的状况，要相信自己的可能便留有一丝希望。而当魔法师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时，便会迎来真正的绝望。

因为这将导致为魔法师最大武器的魔法，无法在战斗中发动。这的窘境体现了一名魔法师的不成熟……不对，是缺陷。忒丝菲娅她们相信，魔法可以透过技术的提升不断得到磨练，但这的法完全没有考虑到魔法师本身的精神素质。